東方地平線

　　「哈啊──真是有夠無聊的。」

　　巨大的呵欠聲毫無遮掩的自張大的嘴巴發出。像是要趕跑瞌睡蟲一般，青峰向上伸長了手臂，隨著拉伸的動作，坐到僵硬的骨頭也批哩趴啦地響著。

　　與小學不同，中學的開幕式更為嚴謹些。尤其他的母親還未雨綢繆地派了青梅竹馬的桃井五月盯著他，讓他想翹掉無聊的演說、徒個快活都難。

　　好不容易熬過了無趣的例行公事，到了社團展覽的時間。本應鬧騰的活動，卻因為早早就確立目標的果決造成了反效果，在跟自己的青梅去了籃球部的位置填了張報名表後，上午的行程姑且就落幕了。

　　「真是的阿大，今天可是進入中學的第一天，應該更拿出些精神才是啊！」

　　看著雙手插腰指責起自己的桃井，青峰只是煩躁地抓了抓腦袋，應和般地回答了幾次「知道了知道了」，便拖了懶散的步伐往一邊人少的樹蔭下走去。

　　今天的天空異常地蔚藍。沒有雲翳遮蔽的蒼穹僅剩太陽高掛，燦爛地彷彿不是春季的早晨，而該是仲夏的正午。

　　在這種大好天氣裡，如果換作是平常，他早該精神抖擻地拉著自己的朋友出去玩樂。只可惜下午還有社團的入部測試，所以沒有辦法走遠。

　　雖說因為氣溫上升而提早到來的五月病使人懶散，但一想起下午可能會遇到的籃球強手們，青峰就忍不住打直起腰桿、顯得精神奕奕許多。

　　看了眼在伸完懶腰後，還算得上有精神的兒時玩伴，桃井五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輕拍了下手，「對了、午餐我……」

　　「──啊、小賣部！」強制截斷少女的發言，青峰以近乎沒有停頓的說話速度決定了兩人接下來的行程，「差點忘了這件重要的事情，趁著還沒什麼人時早點去逛逛吧五月。」

　　別開玩笑了！他的青梅竹馬什麼都行、就是廚藝異常的不靠譜，為了下午的入部選拔，他說什麼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因為食物中毒而倒下！

　　「咦？可是我也有準備阿大的……」

　　「──嗚哇啊！」

　　常言道：當一個人鐵了心要努力完成某件事時，全世界都會幫你的忙。

　　也許是青峰此時此刻強烈的生存欲觸動了神，這次還沒等到青峰慌亂的編織藉口，一道尖細的少女慘叫聲就恰恰蓋過了桃井五月重新脫口的話語。

　　近乎緊貼進耳邊的霹啪樹枝斷裂聲響，以及驚恐而慘烈的尖叫聲完美地奪去青峰和桃井的注意力。

　　在兩人視線的交集處、距離他們不到兩公尺的櫻花樹梢上，勾著一位與他們年紀相仿的矮小少女。

　　「……小雞圖案的、嗚噗！」

　　這是青峰大輝在強烈的視覺觸發下，不自覺地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

　　而毫不意外地、這番耿直的發言直接被身邊桃井五月一拳側腰直拳摜掉後面的主詞作收。

　　揉著被打疼的側腰，原本想用一句「你做什麼啊」來質問自家的青梅竹馬突如其來的暴力，但在接收到對方瞇起眼睛、帶有強烈鄙視意味的眼神之後，青峰立即收口，改將視線投注回掛在樹上的小少女。

　　發現底下兩人關注的目光，少女先是愣了一下，口中輕輕囁嚅了句：「難道看得到了？」之後，便揚起了開心的笑容，對著底下的青峰和桃井大喊──

　　「人類啊、歡呼吧！你們的不幸將在此刻終結，接受名為幸運的贈禮吧！」

　　……

　　……

　　……

　　「……有病嗎？」

＊

　　如果有一天遇到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對著自己大喊要給自己幸運，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

　　青峰大輝的答案很簡單──

　　──遇到了神經病。

　　像是一點也沒自覺到自己掛在樹上，被樹枝撩起衣襬、頭髮，露出了肚皮跟內褲的模樣有多麼狼狽，綁著烏黑雙馬尾的小巧少女依舊仰著頭、一副不可一世的居高模樣，對著底下露出奇怪表情的一男一女發表意味不明的演說。

　　「今天是你們的幸運日，乖乖接受神的餽贈吧、不幸的凡人們──」

　　「嗄？我可一點也不想被一個卡在樹上的矮子說不幸什麼的。」

　　他毫不遮掩地露出了嫌惡的臉色。面對不斷說著怪異言詞的少女，青峰雖然有想要撒手不管一走了之的想法，但所謂側隱之心人皆有之，再加上一旁的桃井五月也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表示還是幫忙一下比較好。

　　所以、他還是伸出了友善之手幫了少女的忙。

　　「哦哦、不幸的凡人你要幫我嗎？這正是你擁有接受幸運之禮資格的完美體現啊！」

　　「啊、白癡，別亂動啦……花粉都抖下來了、哈──哈啾！」

　　雖然本身並不是花粉症體質，但細小的粒子還是不斷騷動著鼻腔，讓青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好不容易把嬌小的少女抱了下來，青峰接過桃井遞過來面紙，直接跟青梅竹馬換手照顧小孩的職責。

　　稍微替矮了自己將近二十公分的小女孩整了整弄亂的衣服，桃井五月放緩了聲調，慢慢的進行現場機會教育。

　　「剛剛好危險啊，以後別爬那麼高囉……對了、你是住在附近的孩子嗎？爸爸媽媽呢？」

　　「竟然在關心我嗎？何等高尚的情操啊！凡人你也展現了擁有眾神贈禮的資格啊！」

　　「咦？嗯……謝謝……」

　　面對風馬牛不相及的回應，桃井五月先是短暫地愣了下，接著有些猶豫地道謝。

　　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抱持著強烈地違和與困惑感，桃井深深地感受到，保母跟幼兒園老師真的不是人人都當得起的職業。

　　擤完了鼻子，青峰也不管不可以對小孩子動手、要耐心對待什麼的教育方針，擺起手刀手就往對方頭上輕敲了下：「小鬼你打哪來的？沒事就快點回去找爸媽或回家，不要到處閒晃。」

　　「施予善恩卻不求回報嗎？凡人啊、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讓我感動萬分啊。」移開了青峰壓在自己頭頂的手，綁著雙馬尾的少女原地轉動了一圈，接著擺出了槍指的POSE對著他們，「接受神的贈禮吧──」

　　「Lucky Gift☆」

　　什麼也沒發生。

　　如果用漫畫或動畫的誇大展示，現在必定是有一陣風吹過，然後一團乾草滾過去的尷尬場景吧？

　　望著中二病提早發作的少女，青峰跟桃井倏得噤了聲，一時間腦袋裡全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對應。

　　「無須言謝不幸的凡人，幸運已經與你們同在。」

　　沉默盯看著兀自說完話後就自己跑遠的少女，青峰仰頭看了下櫻花間隙中透出的耀眼藍天。

　　「阿大我剛剛發現了一件有點可怕的事，那孩子穿著跟我們一樣的制服……」

　　「……別說了五月，只是今天陽光太強看花了而已。」

＊

　　那天的天空十分美麗，是善變的春季裡少有的和煦日子。

　　「接下來是一軍的發表！8號青峰大輝、11號綠間真太郎、23號紫原敦、29號赤司征十郎……」

　　天空很晴朗、陽光很溫暖、微風很舒服，彷彿一切都能順心──

　　「恭喜你了阿大。」

　　「嗯、謝了。」

　　「該怎麼說呢……感覺很幸運？」

　　「……」